中间那段空缺,究竟意味着她爱得更多还是更少?要是没有空缺的话,我会觉得她是本能地说出这话的,这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。毕竟,要是你朝谁开了一枪,他肯定也会回射你一枪。但有了那段空缺,我知道玛吉说出这话并非出于本能。我知道她在那六小时里,一定大部分时间都在思忖我的表白,考虑该如何回应。的确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深思熟虑,是的,但终归还是可以相信,她说的是真心话。

现实中,坏蛋和恋爱男主角同为一人的概率,往往远比你想象得要高。人们常说,恋人通常都是小偷,的确,爱一个人就很难不从对方那里盗取某些东西。

爱情就像一个学步的贪婪孩子,只认得两个字,那就是“我的”。

“哎,所有故事都一个样,不是吗?男人和女人相恋或失恋。有人出生,有人死去。不是幸福收尾,就是悲伤结局,只是故事中涉及的人物各不相同。”她揿了三下喇叭,就像画出一个省略号[8],接着我们重回路上。“某种意义上,”她说,“这些男人和女人其实也都一个样。”

毕竟,我们都只擅长确定自己的年纪。其他所有人看上去要不是太老就是太年轻,或者某种意义上说,所有比我们老的或是比我们年轻的人都算不上纯正的人类。”

事后怪罪从来都毫无意义,尤其是怪罪天生就喜欢自责的女人。

某种程度上,你在一个地方认识的人,定义了那个地方对于你的意义。

玛格丽特(Margaret)这个名字来源于希腊语中的“玛格隆(margaron)”,意为珍珠。英语的“Margaret”由拉丁文名字“Margarita”和古法语名字“Marguerite”演变而来。

“可我的的确确就是这个意思。我是一个被诅咒的女人。我们都是被诅咒的女人。”她顿了顿,“一个正常女人的衰老是不留痕迹的,而我却每过几年都会留下一个大活人。”

简,遇到你母亲之前,我的心灵就是一粒种子。一个滑稽渺小的虚无之物,好似一颗孤独游弋的精子。

“谢谢你没有恨我。”我说。 “谢谢你没有恨我。”她重复了一遍,“这是一种独特的说‘我爱你’的方式,对吗?真浪漫。”

“我感觉我们穷其一生都在不停地彼此错过。”隔壁的男人开玩笑道。

麦格大笑了起来。只不过因为一个男人帮自己救下了鸟澡盆和修招牌就爱上他,这件事太荒谬了。 麦格爱上了一个绝对比不上自己丈夫的男人。但是他比她的丈夫新鲜。在爱情里,总是越新鲜越好。 麦格坠入爱河了!她沉浸在爱里,虽然有点莫名其妙,也有点糟糕,她还是想告诉每个人这件事。更荒谬的是,她甚至想告诉她的丈夫。

爱情比任何事情都更讲究先来后到。

“麦克,那你怎么看一夫一妻制?”麦格问麦克拉比。 “哦,我赞成?”麦克边笑边说。 “但它可行吗?” “也许?” “我是说,我们一旦结婚,就不再跟异性做朋友了。你结婚了,哇!你必须觉得世上一半的人口都变得毫无吸引力。” “你还是可以有男性朋友的,麦格,不过建议你不要跟他们上床。”如果麦格准备跟一个男性朋友上床,麦克拉比觉得那也得是他。

“我跟他上过一次床,但他不爱我,我知道。他很爱自己的妻子,自始至终对她一心一意。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那么想让一个好男人堕落,但我确实这么做了。” “也许这就是吸引你的地方?” “我告诉你,麦克,这确实是他最吸引人的地方之一。是不是很变态?我爱他是因为他深爱着另一个女人。”

“好在,这场爱恋也不是彻头彻尾地让人讨厌。知道自己还能如此爱一个人,我很高兴。爱一个纵使你知道不可能爱上你的人,这本身就是一种乐趣。痛苦让我感觉真真实实地活着,就像他们说的那样。”

“爱情,”麦克拉比摇着头说,“所有这些精致的折磨。”

“我每时每刻都抑制不住地想他,哪怕他不比我丈夫好。我试着控制自己不去想他,但我对这一切真的无能为力。想他的时候像毒瘾发作。一连数月,我脑子里只有他。不知怎么的,每次他提及自己的妻子,我都觉得是他背叛了我。我觉得那是他用刀子捅我的心。”

对初恋的执念从来都跟对象无关,都是人们对自己的怀念。

人们似乎都认为,夫妇之间相遇的方式至关重要,而我更感兴趣的是他们是如何分手的。结局通常比开端更有韵味。可惜人们只痴迷故事的开场,即便它们千篇一律。不过是:“朋友介绍我们认识的”“起初我们互相看不顺眼”“我对他一见钟情”,或者“我们当初只是朋友”。

我想,这其实也是人们之所以对此津津乐道的原因。正因情节相同,人们才爱听——在别人的故事里回味自己的往昔。 分手的情节也大抵雷同。“我爱上别人了”“某天早晨一觉醒来,突然发现自己不爱他了”,或者“她死了”“他死了”,以及以上情节的各种组合。

接着我们做了一场爱,后来她就走了。

有比别人的日记更枯燥的东西吗?有比听别人絮叨自己梦境更乏味的事情吗?记录梦境的日记是不是人类发明的最无趣的文体?

为了满足你的好奇心,我还是写下关于死亡最糟糕的五个方面吧。

玛格丽特曾经说过:“抵达玛格丽特小镇的最佳方式是尽力让自己迷路。”

[爱就在于这些细节,简;若非如此,随便找个两条腿的人过日子就可以了。]

简试图向凯特表达这一想法。“嘿,凯特,如果我们不是真的存在呢?我们是否只是,比方说,虚构的人?”

就是在这时,简想到一个主意,她要剪掉所有的头发来检验一下简克。如果他因为她改变发型而觉得别扭的话,那他就不是真的爱她。如果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发型变了的话,他也不是真的爱她。但如果他以支持和理性的态度接受她的新发型的话,那他就是真的爱他。

那位新娘又笑了:“世上所有的新娘看起来多少都有点像,不是吗,简?说到底,我们都只是穿着这些愚蠢白婚纱的愚蠢年轻姑娘们。”

简在想,你并不了解我。如果你了解我的全部,那我们的爱情很可能就走到了尽头。 过了一会儿,简克回答她:或许是,也或许不是。 现在还来得及—— 不是的,简,他打断她,爱情通常都有尽头,但在它尚未消逝的时候,仍然是值得拥有的。 这是为了安慰我吗? 是的。 有一天我甚至可能恨你,简想道。 但现在还没到那一天,简克回答。至少我希望还没到。 于是简笑了。过会儿到她说话的时候,她知道该说什么了。